难以定义的企业：DAO的法律结构问题

作者：Mike Wawszczak  翻译：卡丘zircon 文章来源：SeeDAO

这是「 DAO 的法律实体结构」系列中的第一篇文章。第一部分重新定义了 DAO 及其律师们在法律结构方面所面临的基本问题，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概述了两个潜在的解决方案，随着有关 DAO 的法律不断发展，还将有更多的部分。

免责声明：就像我ENS地址里说的那样，我不是你的律师。本文不构成任何法律建议。以下材料仅供参考、教育和娱乐所用。请征求专业律师的建议，在未与律师交流的情况下，不要将以下任何概括性的材料应用于您的个人情况中。

让我们从头说起：

什么是 DAO？

这要取决于你问谁了。一个去中心化的自治组织是指：

01「一个群聊和一个银行账户」（Kei Kreutler，DAO 的史前史）

02「在没有中央集权的情况下运作的、由成员控制的组织结构」（David Kerr 和 Miles Jennings，DAO 的一个法律框架）

03「一个生长在互联网上自主运行的实体，但也严重依赖雇佣别人来执行某些自动机本身无法完成的任务」（Vitalik Buterin，DAOs，DACs，DAs 等等：不完全术语指南）

04「代码写就的、在分布式账本或区块链上运行的『虚拟』组织。」（证券交易委员会，有关 DAO 的报告）

05「一组智能合约，包含了整个组织的规章制度。」（Laila Metjahic，解构 DAO）

06「自主代理的去中心化网络，以加密保真的方式来协调资源。」（Tracheopteryx，颠覆者：为什么是 DAO？）

07「通过智能合约实现的一套治理机制，依靠代币管理组织。」（Dane Lund，DAO 治理入门：初始状态）

08「一种组织，其规则写在程序中，公开透明，由组织成员掌管，不受中央政府影响。」（维基百科）

09「一个非法人团体（组织），利用抗审查的技术，未经许可地（自主地）治理共同的资源和目标。这种治理是无等级的，广泛分布的（去中心化的）。」（Gabriel Shapiro，定义真假 DAO）

等等等等，不胜枚举。

怎么给 DAO 下个定义这么困难啊？

由于很难说清什么是去中心化自治组织，无法给它下个明确的定义：你很难将它们分门别类，来让治理更加容易。除非能清晰地界定他们所管理的主体，否则官僚们根本无法开展工作。他们必须把经济活动简化成「收入」或「投资」，才能对其征税；必须把人分成「公民」或 「外国人」，才能给予（或撤销）特权；必须把组织分成「公司」或「合伙企业」，才能分配义务和责任。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。

对于官僚来说，定义不明是个大问题，这让他们不知道应该应用哪条规则。当组织中的个体都很容易被定义，但组织的定义依然模糊不清时，就更令人抓狂了。DAO 的资产和成员资格，通常能透明地在公共区块链上验证。但是，将 DAO 分门别类，就和将「场景」、「运动」和「市场」分类一样，只有细致到一定程度，才能实行有意义的监管——我们也许很容易定义「朋克摇滚场景」，但对那些广义上「场景」，又该如何制定清晰的规章制度呢？如果可以只专注于可定义的角色（比如朋克酒吧，时装店，厂牌等等）与可定义的行为（比如滋扰和猥亵法）上就容易多了。

和公司、合伙企业等其他定义明确的组织相比，是什么让 DAO 与众不同？事实上，没有什么不同—所有企业都由一群自愿为一个共同目标奋斗的人组成。每一群人之间都有一系列独特的合约，包括实际和潜在的关系、交易和纠纷。要将这些简化为可管理的明确指令，成本昂贵，超乎想象。为了估算成本，可以将负责管理经济活动的官僚机构的预算相加。这是个天文数字。

公司、合伙企业和 DAO 都有共同的基本结构；他们都由一系列合约组成（不论是传统合约还是智能合约）。在应用层面，所有企业看起来都差不多。要了解 DAO 的不同之处，我们得看看协议层面，即它们运行事务的协调机制。

在分布式账本出现之前，企业能用的最佳协调机制是自由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提供的法律-金融协议。一个（相对）稳定的货币体系、（相对）自由的财产和合同权利制度，以及（相对）独立公正的司法机构是该协议的三个关键要素，为美国及其盟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。其他的协议也被推行过，最值得注意的是由苏联实施的第二世界协议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为了获得更丰厚的回报，聪明钱都流向了西方。（即使是施行共产主义的中国，为了更好地融入西方，最终也开始运行自己硬分叉版本的自由资本主义协议。）

自由资本主义协议和第二世界协议都是非数字化的、落实在纸面上并由人执行的协议。我们把那些负责执行的人称为“官僚”，除非协议里的活动定义明确，否则他们无法履行职责。

他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？用官僚们仅有的两种工具：胡萝卜加大棒。

对于国家来说，要清晰的界定一个企业，需要让企业通过注册成公认的法律实体，如有限责任公司、基金会公司、非营利协会、普通合伙企业等等。企业须遵守与其有关的每项法律，依法规范其行为，并根据要求移交国家认为必要的任何资产或信息，如果对此有任何疑问，可以向当地法院上诉，法院会根据协议进行裁决。

签署完公司注册文件后，就走完了全部流程，一个新的法人实体诞生了：这就是公司。注册后，依据法律规定，企业人员只需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。当他们代表公司或者依据公司指示办事时，不是以他们个人的名义，而是以公司法人的名义在活动。因此，将由公司承担责任。面对负债，也是用公司的资产来还，与企业人员无关。

今天，大多数 DAO 都不能、或者不愿意注册成为公司，因为这种组织的明确性和去中心化、自治原则之间存在内在冲突。DAO 之所以存在，是因为自由的人们更喜欢更民主、无等级、更平等、更少强制的组织，这让组织天然的很难被明确定义。成为法人的 DAO 如果选择在传统的规则下运行，则必须接受一个中央集权机构——国家——作为其最终仲裁者，从而牺牲了去中心化和自治的能力。

法人资格加上有限责任，去中心化加上自治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。

面对这种权衡，大多数组织选择后者就不难理解了。但是，这样做，就会使组织成员面临风险。这并不是杞人忧天—— 2022年5月，加利福尼亚州提起诉讼，将一个 DAO 和它的几名核心贡献者与投资人，一并列为被告：

「该『Defi 协议』称其为所谓的 DAO，或者说去中心化自治组织，这没有任何法律手续，在法律上不被承认。在美国法律中，这种情况有另一个定义：普通合伙。这意味着各个合伙人对原告负有连带责任，必须全额偿还其债务。」

原告律师提醒了所有 DAO，如果 DAO 不让自己在法律上明确定义，那么律师也会替它们定义。暂且不谈默认情况下将普通合伙原则应用于DAO是完全不讲逻辑的，为打击拒绝法人胡萝卜的 DAO ，这些就是官僚和审判律师伸出的大棒。

问题就在这里：有法人身份才能适用于公司的法律条文。很多在法律上定义不明的组织，在没有条文里包含的银行、法院的支持下，根本无法运作。所以他们要么退一步注册成为公司，要么被迫成为地下组织，周旋于粗暴的法律条文。

DAO 是第一个有能力做出不同选择的，定义不明的组织。

所以，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：什么是 DAO？

DAO 是一种建立在无信任和无许可协调技术之上的组织形式，允许任何人构建和使用新的数字、网络化、软件执行的法律-金融协议。这些协议不需要清楚地知道用户是谁，因此他们可以自由地组织和协调。任何人都可以围绕关系和义务、财产和合同权利以及解决争议，写出更有创造性的规则。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加入或离开这些组织。

尽管如此，在有新的法律条文能够完全支持复杂企业结构之前，我们还有两个相对不完美的选择：

（1）我们可以完全在新协议生态系统上运行，放弃传统协议上的所有应用（如合同执行、物理财产所有权、有限责任等）；

（2）我们可以使用现有的法律制度，如公司制和合同制，作为跨协议的桥梁。

然而，正如区块链之间的跨链桥容易遭受恶意干扰一样，从现实到数字协议的桥梁让 DAO 也容易受到国家干扰。将 DAO 「改装」至传统的框架之中不可避免地需要给 DAO 法律上的明确定义，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，上述针对去中心化与自治的权衡也来源于此。

没有简单、显而易见的正确答案。对 DAO 来说，一份强有力的使命宣言和一套核心价值观是重要的指南，找到训练有素的律师作为法律顾问也同样重要。他们最有能力帮助客户建立桥梁，使客户们的 DAO 能够根据需要在传统法律上运作，来支付税款、持有资产、雇佣员工，并保护自己免受恶意行为者的侵害。

正如他们所说，我们还处在早期阶段。在律师与他们的客户合作的过程中，他们会不断打造符合去中心化和自治原则的、更好的风险规避策略，最优的实践结果会逐步浮现。在此之前，建立法律实体可以成为 DAO 部署明确的战略来保护自己及其贡献者的有效方式，我们将在第二部分中讨论这一点。